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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教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为什么?听涛庄主问道。   不喜欢。小教主闷闷地说。   听涛庄主耐心地又问了一遍,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小教主想了想,若是说只是不喜欢爹爹抱别家的小孩,把爹爹一定会责怪自己,于是便说,妹妹嫁人之后就是别人家的了,不好,我不要妹妹。   那妹妹以后嫁你好不好?听涛庄主问。   小教主气鼓鼓地坐到一边,嘟囔着嘴说,我不喜欢妹妹,我只喜欢打跑坏人的大侠。   听涛庄主哭笑不得,好好好,那你以后可得当个大侠。   谷主却崩着一张脸默不作声,一整日都没有理会自己的亲儿子。   到了冬天的时候,神医谷像裹了一层雪白的纱,被笼罩在茫茫白雪之中。枝桠被厚重的雪压弯了腰,咔一声断落在雪地里。   这日,谷主亲自为小教主熬了一碗药汤,药香弥了整个神医谷,渗进了每一片雪花里。   谷主沉默不语地舀了一勺汤,放在嘴边细细地吹了,然后喂到了小教主嘴里。   小教主含着那口浓香却苦味十足的药汤,怎么也不肯咽下。   谷主叹气说,再不吞就要把你送出谷了。   小教主只好含着泪咕噜一下吞了下去。   待小教主喝完了整碗汤过后,谷主又叹息般说道,可即便是你喝完了,也得把你送出谷。   小教主哇一声哭了,撅着嘴说,你不疼我了。   谷主摇头。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了?小教主哭得梨花带雨。   你已到了可以习武的年纪,学好了才能当大侠。谷主说。   可是我现在却不想当什么大侠了。小教主的小脸被泪水湿透了,肤色白得如同外边的雪一样。   但你还是得去。谷主态度强硬。   小教主仰起头看着板着脸的谷主,那凄惨的模样简直让人心疼。可谷主却将眸子转向了另一边,扒开了小教主扯着自己衣角的手。   那是教主第一次刷脸卡没有成功。   后来小教主还是被神医谷的仆从们送上了凌顶峰,见到了老峰主以及那些和他一样被“离家出走”的小伙伴们。   老峰主摸着小教主的筋骨,抚了一把白须,若有所思地说道,骨骼清奇,以后必有一番作为。然而他对每一个来凌顶峰学武的名门后人都是说了一样的话。   师兄师姐们看到这戳心窝的小团子简直心都要化了,忍不住上前来摸一摸捏一捏。   小教主显然被吓住了,他从未见过这么多的人,瞪着一双水灵明澈的眸子无辜无比。   大师兄挡在了小教主面前,面无表情地朝面前的师弟师妹们看了一眼,冷不丁说了一句,我记得,你们今日还未到休息时间。   围上来的小师弟小师妹借浑身一颤,满脸痛苦地离开了。   大师兄转身低下头看向那个小团子,说道,我是你的大师兄,往后他们若是对你不善,你大可来找我。   小教主的眼泪滚了下来,双眼如同一汪清泉,他抓住大师兄的衣角抽泣了起来。他边哭边想,这大师兄真是英俊帅气,是个不错的大腿,虽然他看起来有点凶。   这一日,无论大师兄走去哪儿,身后都跟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尾巴。   这大师兄便是以后会登上盟主之位的大师兄,而这一年,英俊帅气有点凶的盟主大人刚满七岁。      ☆、五岁的时候   转眼又是春天,凌顶峰上雪都快化尽了,雪水绕过层层叠叠的石子往山下流去。   小教主扎了大半天的马步好不容易才到休息的时候,累得整张小脸都染了一抹粉色。他坐在台阶上撑着下巴看老峰主与一个没有头发的老和尚下棋。   老峰主一边下棋一边唉声叹气着,唉我刚刚那一步没有走好,我得重下一回。说着他便把刚刚下的棋子拿起来放到了另一个地方。   没有头发的老和尚脸上挂着笑意没有阻止老峰主,他说,人生短短几何却不曾容世人反悔,这每一步可得想清楚再走啊。   老峰主被这话呛住了,脸色变了几变,哼了哼道,别以为你能阻止我悔棋。   老和尚笑意不减,那副模样简直让人想把棋子都甩他脸上。   小教主看了一会便看腻了,他撇撇嘴倏地站了起来,心想,两个老东西有什么好看,我要去看我大师兄了。于是他迈着小短腿跑出了院子,在崖边看见大师兄在练剑。   大师兄穿着一身简约的黑衣在舞剑,剑光带着森森寒气在山上的薄雾里穿来闪去。   小教主看不懂那剑招,只觉得大师兄舞剑的身影实在好看,于是就这么远远地看着,眸子随着大师兄的身影转来转去。   剑意凛然正气,能穿云断雨。大师兄停也未停,将整套剑法足足练了四遍。总觉得还未达到理想的效果,在他正打算开始第五遍的时候,听到了远处某人传来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大师兄面色沉静地停了下来,将剑收了起来,然后走到小教主身边,问他,饿了怎么不去找些吃的?   小教主白皙的小脸染上了绯色,说道,忘记了。他是真的忘记了,只光顾着看大师兄了。   大师兄沉默着没有说话,神情有点不善。   于是小教主紧张地接着说道,大师兄怎么停下来了,这剑舞得真好看。即便是饿着也不能忘记称赞大师兄一把。   大师兄微微蹙着眉,他心里觉得自己这剑法使得不太对,被小师弟误学了可不好。他说,走,去用饭。   小教主歪着头看向大师兄,轻轻地“噢”了一声,然后跟在大师兄身后屁颠屁颠地走了,十足一个小跟班。   这白皙漂亮的小跟班偏偏只跟大师兄一个人,羡煞了山上其他的师兄师姐们。   凌顶峰上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开始一场比试,这比试自然是同门之间的较量。不分年龄辈分,比试点到为止。   凌顶峰并不能算是一个帮会教派,峰上藏书以万计,来习武的名门后人均能在此得到启蒙,而后有选择地习练自家的秘籍以及凌顶峰的藏书。   故而许多人的武功套路是不一样的,这样也使比试更有意义了。   小教主站在不远处伸长脖颈看着,却怎么也看不见。   个子要高一些的师兄师姐们只顾着看精彩的比试了,全然忘记身后还有个小师弟,他们把比试场地挡了个正着,围得密不透风的。   小教主急得小脸通红,心想,怎么挡这么严实,我都看不见我大师兄了。   在这几场比试里,大师兄从头赢到了尾,引得老峰主不住地抚须点头。,实在是一个练武奇才。   比试持续到了傍晚,在结束后,由老峰主为各人做出点评,想要听评的纷纷围了上来。   大师兄抹了一把汗水,面色不变地从人群中走了出去,朝周围看了一圈后终于看见了蹲在最外围垂头丧气的小教主。   小教主闷闷不乐地垂着头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根木枝在画乌龟。   大师兄问道,这是怎么了?   小教主抬起头,眼里眼泪打转,扁嘴说:“他们把大师兄挡住了,我什么也看不到。”   大师兄暗暗叹息着将手覆在小教主的头顶揉了揉,言语柔和的说,若是你想看,我就只舞给你看。   小教主扔下手中的木枝,扑倒了大师兄怀里,眼泪浸湿了大师兄的玄衣。   大师兄默不作声地在他背上拍了拍,问道,饿了么?   小教主闷闷地点了点头。   想吃什么?大师兄问。   想吃大师兄煮的粥。小教主吸着鼻子说。   好。大师兄说。   夏天的时候,凌顶峰上不见炎热,院落被树荫遮蔽着,留下一片片斑驳的树影。   往日天还未亮时便有师兄师姐起来练剑了,但这日却比平时要不一样一些。   小教主被院子里吵闹的声音给搅得睡不着,他打了个哈欠从房里走出来。   院里围了不少人,连老峰主和那老和尚也在,还有几个陌生的面孔。   院里一个师兄朝另一个师兄说着,你偷了我的秘籍还不承认,都被我找出来了。   另一师兄瑟缩着,我……我没有,有人陷害我!   你还狡辩,难怪你成天偷看我练功,原来早就垂涎我的秘籍了。那师兄咄咄逼人地说。   另一位师兄煞白了脸,咬着唇落下了泪来。   小教主闷闷不乐地看着,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他实在是太困了,还想多睡一会呢。   就在他想再回去补眠的时候,他看到人群中的大师兄朝他走了过来,顿时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大师兄站在小教主看前,低头问:“吵醒你了?”   小教主点了点头,双眼湿漉漉地看向大师兄。   大师兄回头朝身后看了一眼,然后说,继续睡一会,我给你捂着耳朵。   小教主眼睛一亮,立马点了点头,我想挨着你睡。   好。大师兄推开门,让小教主先进了房。他脱了鞋袜爬到了床上,然后对小教主说,过来。   小教主心里甜得跟蜜一样,躺到了大师兄身边。在大师兄把他的耳朵轻轻捂起来的时候,他安心地闭上了双眼。   大师兄微微松开了手,在他耳边轻声说,别人的秘籍毕竟是别人的,可不能乱拿,何况不是每一本好的秘籍都是适合自己的,知道吗?   小教主微微点了点头,那大师兄的秘籍适合大师兄吗?   适合,那算不上什么不能外泄的绝妙剑法,若你喜欢,以后我便亲自教你。大师兄说。   于是小教主在入睡后都是带着笑的。   后来那个被污蔑的师兄选择了下山,过了许久才有人找到了真正盗窃秘籍的人,那人名声尽毁,也灰溜溜地下山去了。   小教主想,为何善人与恶人都落了同一个境地,善人若不一定会得善终,那还不如当个恶人,也许那样还要更自在潇洒一些。   小教主苦思冥想了好一会,脑子乱糟糟地似缠在了一起一般,不过多时他便饿着肚子去找大师兄了。      ☆、七岁的时候   繁花又开了一遭,一簇一簇地在院子里争相开放。幽香四溢,连同那清晨的雾都仿佛被芬芳浸透了个遍。   转眼小教主已在凌顶峰上住了四年,孩童稚气圆润的模样渐渐褪去,露出了一个好看至极的下巴尖,那精致的模样把院子里的花都比了下去。   那日,凌顶峰上来了一个人,那人背上背着一把用黑布包裹起来的剑,提着一个雕花刻云的檀木盒子来见老峰主。   那人长了一张艳丽的脸,唇色似中毒一般有些泛紫,神情浑然不像是个好人。   老峰主似乎并不欢迎整个人,板着一张脸话都不多说一句。   既然已经拿来了,那你就走吧。老峰主面色不善地说。   那人笑了笑,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这么赶我走?   你还想干什么?老峰主问他。   那人笑说,听说你收了一些徒弟,作为儿子,我当然得亲自帮你试试你这些个徒弟的能力如何。   老峰主脸色一变,厉声道,你给我马上下山!   那人笑得跟狐狸似的,踏了个轻功出去双手抓向了在场年纪最小的小教主。他手法狠绝,小教主还未来得及避开便被抓了个正着。   此时老峰主已经出手,逼上前去,却见那人竟一手成爪状掐住了小教主的脖颈。   小教主无力挣扎着,他已经快要喘不上气来。   大师兄煞白了脸看向那人,只恨自己武功浅弱敌不过那人分毫。   那人挑起唇角笑着,手一翻拿出了一颗血红色的药丸,轻佻地打量了一会小教主,说,不要怪我,谁让你是这老不死的徒弟呢,看你这模样长大后必定是个祸害,还不如我早日替世人除掉你。   小教主惊恐地瞪大了双目看着那个人。   你敢!老峰主喊道。   那人笑说,你敢上来我便捏死他。   老峰主不敢上前一步,那是被他逐出家门的儿子,他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没有人敢上前一步,而那人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颗药丸挤进了小教主的嘴里。   那药丸入口即化,顿时小教主嘴里便满是血腥味。他被那人甩到了一边,是大师兄出来接住了他。   而那人也被老峰主狠狠打下了一掌,那人嗤笑了一声转身就跑,最后在峰上三十几人的围困下跳下了山崖。   自那日后,老峰主便没了精神,在房里一待就是五六天,有时候十来天都不曾出门,不进一米。   自那日之后小教主并没有出现任何突发性的恶劣症状,但他的身体便每况愈下,变得越来越虚弱,本就没长多少肉如今又更瘦弱了一些。   大师兄总偷偷去打回一些野味来做给小教主吃,偶尔瞒着老峰主下山为小教主买回一些补品。   老峰主曾给神医谷谷主传了几次信,但那边却未曾有过回音,老峰主对小教主难以遏制地愧疚起来。   小教主仍每天坚持练武,尽管每次不过半个时辰便会累得浑身脱力。   大师兄说道,休息一会,别练了,以后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小教主拿着剑摇了摇头,我想跟师兄一样,可以一直站在师兄身边。   大师兄把他手里的剑夺了过去,说道,我说了让你休息便休息,哪来的这么多话。   小教主有些难过地蹲了下身,眼泪在眼眶里直打滚,却怎么也流不下来。   大师兄低头看着他的头顶没有说话。   小教主低声说,大师兄,你说我爹爹是不是真把我丢在山上不要我了,我会不会就这么病死了。   不。大师兄斩钉截铁地说,也不知他究竟回答的是哪个问题。   小教主闷闷地把头埋在了双臂中,觉得心里难受得很,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大师兄弯下身轻抚着小教主的发,小声地说,你不会死,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你死。   这回过了整整二十天,老峰主才从房里出来,他面容邋遢又憔悴,整个人又瘦了一圈,浑身都仿佛变得干瘪了。   老峰主怀里抱着那个檀木盒子,他在柴房里拿了个铁锹便往院子外走去。   被几个人师兄看见了,他们惊喜地唤了老峰主一声,老峰主却视若无睹地抱着檀木盒子提着铁锹走开了,神情麻木得如同行尸一样。   小教主看见了,便默默跟在了老峰主身后,看着老峰主将那檀木盒子打开,在里面拿出了一个骨灰盒。   老峰主将骨灰盒放在面前,而后便径直跪了下去,他说,夫人,凤起楼一别竟已是生死相隔,我至今仍不能忘却你的音容笑貌,想你也是希望能早日归途土沉睡的,如今我便来送你一程,再过一段时间,我便去黄泉途中寻你,只盼你能在途中稍作停留。   于是老峰主在院子后面的老树下挖了个坑,将那骨灰盒连同檀木盒子一起埋了下去。   在老峰主将土填上之后,他说,枕秋,过来。   小教主走了过去,他低垂着眉眼看不出神情。   老峰主说,我明日便下山,去寻神医谷谷主,这是我欠你的。   小教主没有作声。   老峰主又说,你定早就想见他了吧。   小教主微微地点了点头,弧度极小像不想被任何人发现一样。   老峰主叹了一声,那声音低沉到了泥土里。   老峰主下山之后,峰中的一切事务都交给了那个无情无欲的老和尚。老和尚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峰中每一天仍旧和往常一样,像是老峰主不曾离开。   小教主一反以往的做法,跟着师兄师姐们天还未亮便起来了,从清早练武练到傍晚,几乎没有休息过。   明明只是个小孩儿,笑颜却越来越少,一张精致漂亮的小脸上除了冷淡没了别的表情。   小教主时常剑刚挥出去便一口鲜血涌上了喉头,浑身微微颤动着只能用剑杵着地站稳。   大师兄将饭菜装在盒子里带去给小教主,他却从来不会在小教主练武的时候打扰他,远远看着,默不作声,一坐便是一下午。   大师兄?小教主有些惊讶地说道。   大师兄轻轻抚上小教主的头,他说,饭菜凉了,我给你热一热。   小教主心里一暖,拉住了大师兄的手,微微点了点头。他心想,大师兄如果只是我一个人的,那该多好。      ☆、八岁的时候   老峰主这一走便是一年,实在是漫长的一年,凌顶峰陆陆续续走了好一些人,而大师兄和小教主却仍留在峰上。   老峰主了无音信地走了一年之后,山下第一次传来有关老峰主的消息。   那是一个蒙着面纱身姿曼妙的女子,她手中拿着一个绣着鲤鱼的锦盒。   她将那锦盒放在众人面前然后缓缓打开了,那是一截指头,指头上有一圈疤痕。   小教主看着那截还带着血的指头,心咯噔了一下。   那女子说,凌顶峰峰主败在了邪教的魔头手下。   小教主垂下了眼眸,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老峰主死了,去黄泉路上寻他的亡妻去了。   善人为何比恶人更早便亡命黄泉了,上天怎这般不公。小教主想不通,他想得头昏脑胀。   老和尚站了出来,平静地问道,他生前可曾嘱咐过什么?他早已看淡了生死,这一遭,只不过是令他多了一个要渡的亡魂罢了。   那女子点头道,有。   请讲。老和尚客气地说。   峰主望大师能助他遣散凌顶峰。女子沉默了一会说道,语气淡淡的。   老和尚没有说什么,双手合十朝那女子行了个礼,而后便阖上了眼,也不知他究竟在想什么。   在那女子走后,老和尚便如女子所说,开始着手遣散凌顶峰。他想了想,也算是了了老峰主生前的一桩心事罢,生者来时无忧,逝者当去无牵挂。   在收拾包袱时,师兄弟师姐妹们皆是不舍的,毕竟在这里度过了这么多的年月,他们早已将此处当作了家。   老和尚在他们眼中看出了一些情愫,平平淡淡地说道,老和尚随时在此处等候小施主们再临。   在房中,大师兄看向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小教主,问道,你可知峰主这一年去了哪?   小教主点点头,去寻我爹了。   但他死了。大师兄说。   小教主眼眸又暗了一些,为寻我爹死的。   大师兄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如同以前一样,问道,那你下山后可有要去的地方?   不知道。小教主摇了摇头,心里却早已想好了,下山之后便去寻爹,若是寻不到,那便浪迹天涯。   大师兄抿着唇,说道,若是无处可去,你便随我回山庄吧,我定护你周全。   小教主轻轻回应了一声,好。   到了下山那日,小教主却将自己与包袱都藏了起来,他不想被大师兄寻到。无处可去,但那并不代表无想去之处。   大师兄寻了许久没找着小教主,连同他的包袱一起连影也看不到,约莫着自己的小师弟是悄无声息的下山了,心里难免有些失落,又不住有些担忧。至今日过后,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小教主在大师兄离开之后才从山里出来,干净的衣裳上沾了些尘土,一张精致白皙的脸上蹭满了灰。他有些艰难地勾起一抹笑安慰自己,来日方长,日后定会与大师兄再见。   小教主在凌顶峰上又待了一天,打算改日再下山。   第二日清早,小教主收拾好一切之后,忽然听到隔壁的院落里传来老和尚闷闷的低喊声。   他连忙跑过去看了一眼,只见那老和尚死在了一黑衣蒙面人手里。   连说“随时在此处等候小施主们再临”的老和尚也没了,他渡了老峰主却来不及渡自己。   小教主转身拔腿就跑,却被那黑衣人追上扼住了脖颈。   黑衣人说,你不想见神医谷谷主?   小教主怔然。   后来小教主被黑衣人带到了擎北教,也便是江湖中所传的邪教。   教主捏起他的下巴告诉他,你便是我教的少教主。   小教主强忍着心底的恐惧,问道,我爹呢。   教主告诉他,你爹他不太听话,我便打断了他的腿把他关了起来。   小教主听后挣扎着朝教主攻去,却没两下便被擒住了手脚,他哆嗦了一下说,我要见我爹。   教主笑了起来,你爹我不正坐在这么。   小教主蹬着教主,一字一顿地说,我,说,我,要,见,我,爹。   教主放开手里这闹腾的小孩,噙笑说道,好好好,只不过你见他一面我便要掰断他一根手指。   小教主瞪直了双目,仇恨地看着面前那坐得慵懒的男人。   呵,你再这么看我,我便把他的双眼挖了去,你若是想那人完完整整的,那便等哪天夺了我教主之位。教主笑说。   小教主垂下了眼眸,眼神晦暗不明。   教主唤来一个婢女,婢女手中端了一碗药。他说,听闻你在凌顶峰上受了些苦,武艺恐难造极,他为你熬了碗药,要不要喝全看你自己。   小教主低垂着眼,想也不想便把那碗药喝了下去,烫得他嘴与喉咙一阵疼,胃里感觉都要被烫出孔了。   教主捏住了小教主的下巴,大致端详了一把,说,这眉眼像我。   小教主由他捏着也不反抗。   教主又说,你是不是觉得很悲哀,是不是觉得世事不公?若有天你有能力颠倒世事,那你便会觉得一切并没有什么不妥。   小教主低垂的眼微微颤动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有说。   在教中待了几月,除了身边的人与所练的武功套路有变之外,每天与在凌顶峰上无异。小教主仍是每日早起练功,直至傍晚才停下休息。   在这些时日里,他感觉虚弱的身体似乎有所改善,兴许是因初来时所喝的那一碗药,可惜他仍是会不住地咳嗽,偶尔还会咳出血来。   他在练功时便在想,大师兄此时是否也与自己一样。   一只半大的狐狸蜷在草丛里睡觉,那是上月教主命人带来的。   小教主看着这小狐狸还是有些喜欢的,便留了下来养在身边。他看那狐狸懒洋洋的模样觉得有些有趣,便伸腿去踢了踢他。   教主来到了小教主的身后,小教主全然不觉。   一枚银针倏然末入了那只小狐狸的颈部,那小狐狸竟都未来得及悲鸣。   小教主怔怔看着,语气不悲不喜地说了一声,爹。   教主将一把银柄的小刀掷到了小教主脚边,说道,剥下它的皮。   小教主捡起刀,麻木地去剥狐狸的皮。   教主一把捏住了小教主的下巴抬了起来,阴阴笑着说,板着脸做什么,笑起来。   于是小教主嘴边噙着僵硬的笑将那狐狸的皮剥了下来。   第二天,教主将一个怀着孕的妇人丢到了他面前说,剥了她的皮,把肚子里面的东西剖出来看看。   那一刻小教主觉得,他怕是成不了什么大侠了,那便顺其自然当个恶人吧。      ☆、十岁的时候   又是一年雪落时,中原万里飘摇着雪絮,湖面结成了一面明净的镜子,湖岸边凛然独立的老树也被裹了件素衣。   小教主披着狐裘静静站在,再往前一步便踏进被冰封的湖。雪白的狐裘衬得那肤色几近透明,眉目又长开了一些,好看得比那雪中的梅花更甚。   他的袖里收着擎北教要送往摇风派的密函,摇风派是名门正派,近些年被其他教派打压得厉害不得不投奔擎北教,而这次要送往摇风派的密函,便是给他们的答复。   几个出外觅食的随从从远处回来,一人说,少教主,我们打了三只兔子。   婢女闻言不由展了眉目,笑道,今儿能吃到烤野兔了。   小教主点点头,你们看着办。眼眸微微弯着,看着是在笑,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在湖边休憩了半天之后他们便一路赶往摇风派,到达摇风派时已是傍晚。   摇风派的几个大弟子已在门外等候多时,在见到小教主后暗暗惊讶于对方的年纪以及相貌,却丝毫不怠慢地将他们请到了里面。   小教主没有喝他们预先备好的茶,坐下后便把密函拿了出来交予摇风掌门,开门见山地将教主的意思解释予他们听。   擎北教的根基一直便在外疆,我们无意插手中原琐事。   摇风掌门点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他早就猜到了结果,也大致能够猜出擎北教婉拒的原因。   天色暗了下来,摇风掌门开口挽留小教主,却被小教主一口拒绝了。摇风掌门却不觉尴尬,只觉得这精致漂亮的小孩儿行事实在是谨慎得过份了。   于是摇风掌门亲自将小教主送了出去,又目送着对方离开,丝毫不像是被拒绝了一般。   小教主与手下众人快马加鞭地赶进了城里,在一间客栈留宿了下来。   在那客栈里,小教主见到了一个人。   那人的眉目都像极了他的大师兄,再细看一眼,那分明就是他的大师兄。   仅仅两年未见,大师兄似又长高了一些,面貌也有了些变化,或许再晚两年不见,他便认不出自己的大师兄了。   大师兄似觉察到了那审视的目光,转头便看了过去。   两人远远对视着却谁也没有开口,似一开口便会打碎这个脆弱的梦。   然后小教主微微弯了眉目,他张了张嘴,那嘴型分明是在叫“大师兄”。   大师兄看着那自己担忧了许久的人在一些仆从的簇拥下走上了楼,心不由得跳得快了一些。   大师兄心想,还好小师弟无事。当年凌顶峰一别后,他再次寻上山时却只见到了老和尚的尸体与小师弟遗落在地的包袱,那时候,他心都快凉透了。   小教主在看见大师兄的时候便做了个决定,他得离开,在不被师兄发觉的时候悄然离开,于是在半夜三更时小教主便带着随从下楼了。   小二手里抓着一块破抹布,撑着下巴昏昏欲睡的。   小教主将小二唤醒,将一样东西交到了他手上,又再三叮嘱了一番。   婢女从袖里拿了一枚银子放在了那小二面前,说道,切记。   第二日,大师兄一大早便寻来了小二打听小教主的事情,那小二却说,人昨夜便走了,他让我给你带样东西。   那是一块被白绢包裹起来的拇指大小的圆玉,玉质明净,中间穿了一根红绳。   大师兄将圆玉绑在了手腕上,红绳不长不短刚刚能够绑上。他抚着那枚圆玉,心中阴霾一扫而尽,心想,真好,就像小师弟仍在身边一般。   再一次见面是在比武大会上。   小教主穿着一袭红衣远远坐在台下观武,他的手边摆着一盏上好的茶,茶水未少,茶盏边是一枚尖处被浸染成墨色的银针。   身边两个穿着黑色劲装的男子为小教主轻声讲解着台上人来自何门何派,他们的武功套路,以及所露出的破绽。   小教主点点头,他的心思却全在师兄身上了,眼睛一转不转地看着,生怕错过师兄的每一个蹙眉的神情。   大师兄在台上比武,小小年纪已展露出锋芒,竟连胜十余人未曾被伤分毫。剑光如虹,他侧首间惊鸿一瞥,看见了台下静坐的小教主。他有意露出破绽败在了一名青年手下,尔后神情微动下台去寻自己的小师弟。   红木雕花椅上已空无一人。   大师兄走近一看,看见桌上刻着四个小字,“有缘再会”。他抚上桌上的浅痕,不由微微蹙起了眉,心中苦涩不已,问了旁人,竟无人知道那红衣少年究竟来自何门何派。   枕秋……大师兄不由轻声呢喃道。      ☆、十二岁的时候   风过垂帘微动,树上又出新芽。   亭里传出落棋的声音,声声清脆入耳。   教主又落了一子,将小教主的棋子围了个遍,他嗤笑说,你的棋艺就像你的武功,烂到不可理喻。   小教主垂着眸没有说话。   教主伸手去捏小教主的下巴,长袖将棋盘上玉制的棋子扫落了一地,他冷哼道,若在五年内你再赢不了我,我便把你爹的一条腿剁了。   小教主四肢发凉,却不得不僵硬地勾起唇笑了笑,我知道了。   教主哼笑了一声,你知道什么?   小教主吃痛地蹙起眉,嘴角却微微勾起一副似笑不笑的模样,眼里淡漠得很,他说,练武,为赢你。   教主松开了手,浑身懈力地靠在暗红色的柱子上,他的神情显得有些疲倦,低声呢喃,五年内练成擎北神功,我便放过你。   也放过我自己。这一句话他在心里默念着没有说出来。   小教主紧紧握起了手,浅浅的指甲深陷掌心。五年后他就能走了吗,带着他爹离开擎北教吗。   自那日过后,小教主更加勤于练功,他在擎北教的后山上一待便是大半个月,像是感觉不到饥饿与疲惫一般。   他抬手狠狠往唇上一抹而过,白皙的手背被染得鲜红。可是他却没有停下来,他又挥起了剑,剑光一闪而过,树叶尽落。   汗水湿透了衣襟,小教主忽然停了下来将剑扔到了脚下,他蹲下身将脸埋到了交叠的手臂中,眼泪一颗一颗滚了下来,就如同幼时一般,可惜身边没有能安慰他的大师兄。   大师兄……   他心里默念着,拿起剑将自己与大师兄的名字刻在了树上。   祁无陵。   风枕秋。   还未入秋的时候,教主将一封信交到了小教主手中。   信中只写了一个人的名字,鲜红的字那是用血写的。   小教主什么话也没有问便将那信收了起来,然后带着一把剑骑着快马离开了擎北教。   风沙袭进了他的眼睛,干涩的眼睛不由落下了一滴泪,泪水被风干在脸上瞬间没了痕迹。   这一次要杀的人是他远在江南素未谋面的亲叔叔。   雕船画舫,莺歌不断。   琵琶声如船上女子的娇笑一般清脆,忽急忽缓忽高忽低,伴着浓郁的酒香要将人溺死在这画船上。   小妹妹,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船上一个醉酒的女子摇着满是脂粉香的帕子说。   小教主长得精致漂亮,脸上轮廓仍未脱柔和,看起来就像个小姑娘似的,他听了那女子说的话却丝毫不恼怒,反而轻声说,我来找我叔叔。   那女子惊讶了起来,哦?   他不想伤及无辜,于是问道,你能让我进去吗?   那女子饶有趣味地看着他,那你说说你叔叔是谁。   小教主往里面望了一眼,说道,就是里面那个穿蓝衣服的。   女子笑颜一滞,说道,你且在这等一等。尔后她便转身去通报一声。   身着蓝衣的男子已醉得不成样子,枕在一女子的腿上,讥笑了一声,侄子?我那个不要脸面的大哥逆天而孕的怪胎吗?不见,把他推江里淹死算了。   琵琶声骤然一停,那些女子面面相觑着不知该接什么话。   蓝衣男子说,继续啊,喝酒喝酒。   在船外的小教主自然听到了,他自小便开始练武,如今连耳力也是极好的。   不要脸面的大哥逆天而运的怪胎?小教主来时想为他留一命的念头瞬间烟消云散。   那男子在船上乍然死去,悄然无声地就像醉酒倒下一般,在画船酒会散去之后才有人发现这男子竟已赴了黄泉。   有人嗤笑道,难不成是喝酒喝得命都没了。   又有人说,纵情声色啊,总有一日会死在声色之中。   总之男子死了,没有人寻得到伤口,后来验尸时才从脑后抽出了一枚全末入头中的一指长的银针。   小教主在得手之后并未离开江南,而选择在河岸的客栈多住了两晚。   然后,他果然如愿见到了大师兄。   早听闻楚闲山庄的人会路经此处,他才故意在此多停留了两日。   十六岁的少年比之上一次见面又抽高了不少,脸部轮廓逐渐脱离了稚气,五官越发的深刻起来。   大师兄身边跟着几个劲装高大的男子,他们的神情肃然地在大师兄耳边说了几句话。   大师兄点点头,蹙着眉向他们交代了一些事情,而后那几个男子便转身走了。   那个时候大师兄还未见到小教主,小教主却在暗处把大师兄打量了个遍。他满心都被欢喜填满了,所有的苦涩顷刻间都烟逝得不知所踪。   就这么远远看上一眼就满足了,小教主转过身缓缓闭上了眼睛。他现在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了,师兄却是要当大侠的,还未过一半生涯,却已经不知该如何见面。   小教主咬咬牙,也许偶尔任性一次并没有什么关系吧。   于是小教主去买酒坊了一坛桂花酿,那掌柜见他年纪太小险些不卖予他。   他拎着一坛桂花酿,在半夜之时敲响了大师兄房间的窗。   大师兄谨慎地用剑挑开了窗,之后便看见了攀在窗外的小教主,在他惊讶的时候,小教主早已提着酒跳进了屋里。   那笑颜让大师兄晃了神,就如同他们还在凌顶峰上一般。   小教主站在桌边拍开了桂花酿的封泥,酒香四溢。他说,大师兄,喝酒吗。   大师兄这才意识到这并不是梦,他走上前去一把将桂花酿的坛子推开了,沉声说道,你太小了,还不能喝酒。   小教主有些不乐意,说道,那我看你喝如何?   大师兄点点头。   两人坐了下来,大师兄虽然并没有说什么,眼神却柔和得很,而小教主故意隐瞒了擎北教的事情,兴致不减地讲了一些奇闻怪事。   就在小教主讲得起劲时,大师兄问道,那你这些年究竟是住在何处,与何人一起生活,可有继续练武?   小教主话音一顿,所有的话都仿佛被堵在了喉咙里,他喉里涌上丝丝苦涩的感觉,原本飞扬的眉目霎时间黯然了下来。   大师兄看见他的小师弟嘴角轻轻勾起了一抹令人难以琢磨的笑,听见他说,谁知道呢。那一瞬只觉得心有些抽疼,他的小师弟似乎变了,也许是长大了吧。   后来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小教主说道,大师兄,我走了。   大师兄点点头。   我以后再来见你。小教主摆了摆手,从窗子跳了出去。      ☆、十四岁的时候   小教主又长高了不少,原本精致漂亮的脸如今又多了一丝艳色。   瘦削的身子着了一身红衣,孤高地跪在远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起伏,爹,我要去闭关三年。再过三年便是那五年之期,他需要变得更强大一些,否则又谈何离开。   教主斜靠在被纱帘遮着的榻上,他注意到小教主话里所用的是“要去闭关”而非想去闭关,他皱了皱眉却意外地没有多说什么,困倦地说,去吧去吧。   小教主听了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教主在后边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忽然按了按眉心,重重地叹了一声。   小教主在石室里一待便是三年,外面有一线光斜斜射入,他依着那线光来计算时日,每过一日,他便在墙上刻下一杠,若是乏了那便静坐着听石室里滴水的声音。   每日都有人将新鲜热乎的饭菜放在石室门口,只是每隔好几天才被端进石室里去。   未及时端走的饭菜被山里的动物吃了个遍,每逢有人送来饭菜,它们必将石室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擎北教教主在少教主闭关之后也失踪了,教中一切事务都交予左右护法来处理,左右护法忠心耿耿没有一丝异心,将教中所有事务都处理得稳稳当当的。   除了左右护法没有人知道擎北教教主究竟去了哪里,江湖中渐渐传出了擎北教已无主的谣言,但擎北教的势力未曾被削弱过,故而许多人都仅仅是垂涎于这一块肉,却谁也不敢下口。      ☆、十七岁的时候   又是一年花好时,万花争艳绽放开了满园。翠笼碧覆,擎北教的春色早已关不住,浓郁的芬芳沁到了外墙去。   这一年众人喜迎少教主出关,庭中尽是美人与美酒。美人在酒池中戏酒,而喝酒的人在酒池外赏美人。   莺歌燕舞,好一个糜烂的场面。   小教主提着一把剑走了进来,红衣雪肤,众人竟看呆了,全然不觉手中的酒盏已经倾倒淌湿了衣襟。   他刚沐浴完,身上泛起一层薄薄的粉色,湿透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还未束起。   手中的剑光凛然,那人竟比剑还要冷上几分。   众人纷纷回过神来,好一个美人,好一阵杀气。   小教主提着剑走到左右护法面前,沉声问道,教主呢?   左右护法相视了一眼从座上站起,而后左护法对小教主说,跟我来。   他们离开了酒会,悄然来到小教主闭关的石室前。小教主眼神微动,问道,他在里面?   右护法点了点头,在一侧的石壁上找到了一个机关,那机关开启的方法及其诡异。在打开之后,石门旁边愕然开出了一扇半人高的小门。   左右护法先行弯下腰走了进去,而小教主跟在了他们身后。   进了门之后便能直起腰杆,可惜暗道内漆黑无光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左护法娴熟地在墙上摸了一把,顿时整条暗道都亮了起来。   暗道内足有一丈宽,两侧每相隔五步远便有一盏灯,灯座是雕刻得惟妙惟肖的异鸟,而那灯便是被那异鸟叼在嘴中的。   暗道有些绕,走了许久才看到里边一扇雕着细致花纹的石门。   左护法推开那石门,而后恭敬地说了一声,教主。   教主便是待在了这里面,他背对着门伏在一口寒冰雕出的棺材上,问了一声,来了?   你说我五年内若是能打赢你,我便能离开。小教主从左护法身后走出,冷冷地说。   教主忽然笑了起来,我忽然后悔了,你就算是赢了我也不能离开,过来看看,也许看一眼你就不想走了。   看什么?小教主警惕地问道,他蹙着眉没有上前一步。   教主从那寒冰棺旁离开,而他站起的那一刻,小教主便看清了棺材里躺着的人。   那是他爹,是神医谷里能起死回生的谷主。   小教主瞪大了双目跑上前去,跪倒在了寒冰棺前,他艳丽至极的五官顿时变得冰冷无比,问道,我爹怎么了。   死了。教主说。   死了?这两字猝不及防地像一把利剑刺进了小教主的心头。   他逆天受孕怀上了你,在你上凌顶峰的第一年他便去了。教主阴阴笑了一声,又说,这么说来,还是你害死他的。   不可能。小教主说。   教主捏起他的下巴,眼神凶恶地说,但的确是你害死了他,所以这辈子你都别想离开擎北教。   小教主双眼直直盯着寒冰棺里躺着的人,明明只像是睡着了一般,怎么就死了?他说道,你说谎。   对你,我不必费尽心思来说谎。教主嗤笑道。   小教主看得浑身都颤抖起来,他说,我不信,我要杀了你,定是你害死了我爹!   可是小教主还未拔剑,教主便将小教主手中的剑抽走了,那冰冷无情的剑锋就那么抹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用你的剑来取我性命,是我赎了我对你的罪,但你的罪却无处可赎,这一世必将在悔恨中度过。教主心想着,渐渐闭上了眼睛。   这样,你便再也离不开擎北教了。   后来江湖中传出了擎北教易主的消息,少教主接手了擎北教,而原教主死因无人得知。   自那日之后,小教主终于登上了教主之位,时常一袭红衣,外人传言其喜怒无常,行事狠辣无比。   传言当然并不属实。   而教主果真如前教主心中所想那般,再也离不开擎北教。   教主他躺在软榻上,身段妖娆的女子为他递来了一盏酒,他将那酒一饮而尽,心想着,罢了,那就做一个恶人随性而过吧,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于是久退江湖的擎北教将剑锋指向了整个江湖。   就在江湖中各门各派惶惶不安的时候,教主他觉得他似乎忘记了些什么,心里空空的,但究竟是忘了什么呢。      ☆、十八岁的时候   鹅毛大雪飘摇而下,大片江山皆被冰雪封了个透,寒风习习,那股冰冷的劲似要穿进骨子里。   这一年,摇风派叛出武林盟,剑指抚岚水榭。他们将抚岚水榭围了个遍,众人皆是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或许只有摇风派知道,他们本只想讨个说法,却被逼到绝境不得不为自己出一口恶气。   教主枕着一袭狐裘,手里捧着一碗温酒,他挑了挑眉,哦?摇风派,说起来本座幼时还造访过摇风派一回,江湖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我们何不去凑凑热闹?   教主当然不是说说而已,当天便带着两名黑衣人与两名随身婢女往抚岚水榭去了。   一路上就跟玩乐似的,狐裘小酒一样也没有落下。每到一个地方便会在那停留个半天,将那处有名的小吃零嘴都买了一些。   教主过得自在,婢女与那黑衣暗卫自然也乐得清闲。于是他们就这么吃吃喝喝地过了大半个月才到抚岚水榭。   城里的客栈几乎都是客满的,听掌柜说近日来了许多江湖中人,似乎都是往那什么抚岚水榭去的,更有些人竟将整间客栈都包了下来。   掌柜满脸抱歉地说着话,他也想将这么好看的客人留下来,可惜实在是挤不出空房间了。   教主表示理解,毕竟像他这样来凑热闹的还是占大多数,于是他带着婢女与暗卫在城中找了一圈,最后住在了城郊的一间客栈中。   婢女收拾好一切之后拿着药包去为教主熬药,走时带了整整一竹箱的药,算了算时间,应该也够用。   教主从上位之后便开始喝这药,从未停过,最长一次没有用药也仅隔了五日。隔一日不用药并没有什么关系,时间长了便会浑身虚弱无力,严重时还会咳出血来。   教主自知此事瞒不了多久,他便没有隐瞒,故而全教乃至江湖中有些人也听闻擎北教教主身患重病。   婢女在教主身边侍候了挺长一段时间,她心知教主畏寒,特地又在床榻上铺了两件狐裘。   教主躺在床上后仍然觉得有些凉,便叫婢女热碗酒来。   婢女将酒端来之后,细声说道,教主,奴婢这就去将手炉拿来。   教主小口小口地喝着酒,朝婢女脸上轻轻呼出了一口酒气,眉目微微弯着,说道,不必了,本座出去走走,不必跟来。说完他披上了一件狐裘,自顾自走了。   婢女答应了一声,眉目低敛乖顺。   江边的画船传来阵阵丝竹之音,酒色熏人,江面被盏盏花灯照得通亮,薄纱间有女子探出身来招揽恩客。   教主刚登上画船便有几位女子围了上来,那些个女子站在教主身边,那容貌皆被比得失色。   爷想要哪几位姑娘作陪呢?一女子问。   教主被狐裘微微挡着的唇微微勾了起来,眉目也随即弯了弯,说道,不必送姑娘过来,给我一坛你们这最好的酒。   教主品着酒,含笑地看着外边一位穿着黑色劲装的男子被几位姑娘围着,那人面不改色地坐着一动不动的,似一尊雕像一般。教主心想,真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白长得这么英俊了。   那人察觉到教主的目光,倏然转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那一刻两人的眼神便对上了。   那人的面目有些似曾相识,这一幕也似曾发生过一般,教主回了那人一笑后便收回了目光,端起酒来小饮了一口。   教主是没有在看那人了,那人却目不转睛地看着教主,眼神淡淡的不含任何情欲,却很是专注。   武林盟如同被掏空的虫巢一般,外面看着光鲜无比,内里却腐朽不堪,盟中的掌权者已经许久没有换过了,如今落得个连盟主都没有的境地。   摇风派联合几个门派一起一举攻破了抚岚水榭,将几位武林盟的长老围困在了里面,整个场面混乱无比。   长老们在抚岚水榭中日子过得糜烂不堪,在被围困当天竟还与女子在房里嬉戏。   见者皆不禁感叹道,这江湖怕是要变天了。   长老们被劫持在抚岚水榭内,摇风派联合数派声讨长老恶行,要求除去这几人为武林除害,并要求更换武林盟掌权者,选出武林盟主。   不等盟中派人过来,那几位纵情声色的长老便被斩于刀下了,鲜血洒了一地,将铺了满地的白雪都染得殷红。   武林盟为给武林一个交代,不得不撤下了几位掌事,并声称下月便举行武林大会以招盟主。   教主站起身,狐裘未系从肩上滑了下去,婢女连忙上前为他将其系好了。   教主微微垂着眼眸,唇角勾了起来,有趣有趣,也不知盟主之位会落在谁家。   婢女抬头问道,教主希望那盟主之后会落在何家?   教主意味不明地看向面前众人,说道,你问太多了。嘴上这么说着,教主心里却想,或许是个武功高强的正直大侠吧,总之不会是我这般罪大恶极的人。   未来当上盟主的武功高强的正直大侠此时正在看着教主,眼神沉静得如同一潭深水,淡淡的,眼里却只有那么一个人。   在武林大会开始当天,教主也到了场,只不过他是来当一名看客的。   他坐在楼上远远地朝下看去,只稍一垂眸便可将场中幕幕看得清晰。   在十余场过后,一位劲装男子踏着轻功如蹑云逐月一般落在了场中,只稍一抬臂,那把剑便抵住了来者的攻击。   男子武功极高,并且像是暗藏了几层内力一般,并没有全然使出。   教主不由地被那武功给吸引住了,将手中的酒放回了桌上,只顾着朝那男子看去了。   男子有时所使的招数及其简单,却能轻易化解对方的招式,并使对方速速落于不利之境。   教主先是认出了这人便是当日在画船上所遇到的木头般的男子,后不由愣住了。   他愣住是因为他认出了这剑招,分明是当年在凌顶峰上大师兄所练的剑招。他觉得那人长相熟悉,是因为那便是他的大师兄啊,这怎能忘记。   大师兄变了许多,五官深刻英俊,那剑眉星目如同画中人物一般,这可惜神情未免太过于淡漠了。   教主不由想起大师兄在画船上那雷打不动的严肃模样,扑哧笑出了声。   跟在他身边的婢女伸手为他将卷在颈部的一角狐裘翻了出来,随口说道,教主怎这般欢喜?   教主微微挑起的眼尾如同狐狸一般,他心情犹好地说,看见了一位友人。   这回又是夜晚,夜色沉寂如墨。   教主拎着一坛酒打开了大师兄的窗。   美人嘴边噙着笑,细瘦的下巴尖被裹在了狐裘中,连声音都似乎含着笑一般,师兄,上次竟未认出你来,这回我来领罪了。   大师兄本握剑的手缓缓松了开,一时间看呆了。   怎么,不欢迎我?教主从窗外跳进了房里,将那坛酒放在了桌上,尔后拍开了封泥,就如同多年前一般。   酒香从坛里飘出,浓郁热烈的味道蹿到了房里的每一个角落里。   大师兄回过神来,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了一丝波动,他道,怎会不欢迎。   教主将酒倒了出来,将那酒觞递给了大师兄,凤眼微微挑起有些勾人,说道,这可不是什么桂花酿了,你也不必说我喝不了酒,这回我可是特地来找你喝酒的。   大师兄接过酒,无意中触到了教主冰冷的手指,心下一惊,眼神从教主的脸上移了开,尔后他看到教主那葱白的五指也是白得如雪一般。他运起内力将手中的酒热了热与教主手中冰冷的酒对调了一下,沉声说道,你用这杯。   教主一愣,随即笑道,好。   大师兄喝着酒,低声说道,不知你这些年过得如何。   教主垂下眼,嘴角弧度不变,道,逍遥自在。   两人相对无言,推杯换盏地将一大坛酒几近饮尽。   杯中酒已见底,大师兄将酒杯放下,说道,酒快喝完了。   教主说,喝完这最后一杯我便要走了。说完他提起酒坛将坛中所剩不多的酒倾倒进两人杯中。   大师兄将那酒一饮而尽,酒刚入腹便觉一阵晕厥,不过多时便倒在桌上失去了意识。   教主将袖中暗藏的粉末抖落在地,解下身上的狐裘披在了大师兄身上,而后倾下身轻轻地将唇贴在了大师兄唇角边。   在教主离开后,那原本失去了意识的人却睁开了眼。   他抬手拢了拢身上仍带着教主温度的狐裘,然后将手移到了唇角边,一声叹息。   后来大师兄登上了盟主之位,武林盟又复以前繁盛之貌。   擎北教近年的动静越来越大,竟意图染指内疆武林。大师兄在着手调查时得知,擎北教现任教主原名风枕秋。      ☆、十九岁的时候   窗外鸟儿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连徐徐吹来的风都放着卷着热气。   教主拈起一颗葡萄往嘴里送,有些不喜地说道,怎这么热。   两侧的婢女连忙将扇子摇得更急了些。   教主是个美人,此时衣襟大开地躺着,微微张着嘴将一颗葡萄咬住。他面前跪着几个黑衣人,皆垂着眼眸不敢朝垂帘后看去一眼,恐自己污浊的心思玷污了高高在上的教主大人。   但教主明显并不在意这些,对那些黑衣人说,来个人给我捏捏腿。说完他将腿伸出了垂帘,脚趾圆润白皙,细瘦的脚踝似一折就断那般。   底下的黑衣人无一人敢动,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   教主嗤笑了一声,为何我教派往中原的探子总半路被截?   几个黑衣人将头埋得更深了一些。   教主又道,原来本座竟养了一群废物。他抬手挡住了婢女扇动的扇子,蹙眉道,不必再扇了。   婢女们小声应了一声便退到了一旁。   教主叩了叩短案,又道,去查查究竟是何人这么大胆,竟敢截我擎北教的探子。   于是黑衣人纷纷退去,着手调查拦截的人。   后来不过多久,这几个黑衣人又回来了,当然,此时他们不是来讨罚的,而是将查到的种种报予教主。   回教主,是武林盟所为。黑衣人说。   教主本来蹙着的微微松开了一些,一旁的婢女连忙上前来为教主按捏了一会前额两侧的穴位。   大师兄去年便当上了武林盟主,这事应当是大师兄的主意,这么想想,教主忽然就气不起来了。   又过了些时日,擎北教的妖女们易容变装混进了中原,打算悄无声息地将势力渗透入中原,将中原四大门派打个措手不及。   没过多久中原便传来几人皆被武林盟抓获的消息,擎北教没把中原四大门派打个措手不及,反而因武林盟不得不又改变策略。   教主微微挑起了眉倚坐在榻上,嘴角勾起一盒若有若无的弧度,眼神冰冷得很。他说,这回还是没人敢说话么?   底下跪着的女子皆低着头垂着眼,一声也不敢吭。   教主说道,难不成本座还没地板好看,地上有武功秘籍么?   那些个女子皆颤了颤身子,而后一个个地抬起头来,双眼却仍不敢看向教主。   看哪儿?教主又说道。   那些女子苍白了一张脸将双眼转向教主,在看到教主那半遮半露的胸膛与腰肢时不由烧红了脸。   教主饶命啊!一女子不由喊道。   那女子一喊出声,其余人皆不约而同地接了上,教主饶命!   教主嗤笑到,得了别演了,都回去反省反省。   想想这回出手的人又是大师兄,实在是气不起来。   又隔了好一段时间,教主留在中原的细作在取得武林盟信任之后成功加入了盟中。   每隔几日教主便会收到来自中原的信件,信中前两篇是关于武林盟近些日子的动向,其余整整数页皆写的是武林盟主每日的衣食住行,接触了什么人蹙了几次眉笑了几回。   教主仔细地阅着信件,忽然喉中涌上了一股血腥味,他连忙拿起帕子掩住唇轻咳了几声,竟咳出了血来。   他蹙眉对一旁的婢女说,本座的药呢?   婢女连忙心疼得把药端来,教主着实是为擎北教操碎了心。   后来没过多久,擎北教在中原的细作再也没有传来信,也许是暴露了行踪被抓捕起来了,又或者是信件在途中被人截取了。   教主做了个决定,他将教中事务交给了左右护法,然后称要亲自去一趟中原。   这回出行他没有带上一个随行的人,连药也没有带上。   教主的贴心婢女痛心不已,教主为了擎北教不顾安危的以身试险,江湖中怎会有人传教主冷面无心杀人如麻。   教主到了中原之后先是到温柔乡里休憩了半天,醒来后吃了些山珍喝了点小酒裹腹。   有些有眼无珠的竟以为教主是楼里的小倌,最后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教主摊开手看了看,心想,往后不可再这般草菅人命了,师兄对此一定十分厌恶。   夜色如墨,一弯尖月像是打磨平整的玉石一般高高悬着。   如从前那般,教主买了坛酒又去夜访大师兄了,只不过这回的酒比上回的又更烈一些。   他翻墙而入却见大师兄房里早已熄了灯,于是轻手轻脚地走入大师兄房内,将酒坛子放在了桌上。   教主走上前去,借着月光用眼神描摹大师兄的眉目。他不由轻笑了一声,既然醒了为何不睁眼,若我是来取你性命的人,你又该如何?   教主将脸凑得极近,吐气如兰。   大师兄一睁眼便蹙起了眉,他声音有些冷地问,怎弄的一身脂粉味。   教主一愣,他抬臂闻了闻不禁蹙起了眉,他声音轻轻的,有些自责道,你若不喜欢,我便脱去烧了。说完他便将手放到了衣襟处。   大师兄连忙按住了他的手,喉咙有些干涩地说道,不必。   教主微微勾着唇,心里暗暗笑了起来。他转身去点燃了灯,夜还长,不如到月下共饮一番?   好。大师兄说。   这酒喝得比上次还要酒一些,这一回大师兄没有倒,反而是教主长醉不醒了。   教主来时未带药,虚弱的身子一沾酒便浮上了醉意。   大师兄看着他,将酒一倾而尽,连衣襟都被沾湿了。他趁着酒意伸手轻轻地圈住了教主的药,低声道,我不愿看到擎北教敌对武林,而我从来也不想与你为敌。   夜里,教主躺在大师兄的床榻上,浑身冰冷得如同深陷冰窟一般。他的气息乱得像是一团乱缠的丝线,大师兄侧卧在旁边为他理顺气息,握着他的手将内里传入。   就在大师兄眉目紧蹙,心底急得犹如头悬利剑时。教主睁开眼反扣住了大师兄的手腕,翻身将其压在了身下,他紧紧贴着大师兄的胸膛汲取着温暖,凑到大师兄耳边轻声说道,你说的我都听见了。   大师兄强压着心底的悸动,抚上了教主的发,说道,好好躺着,我为你找大夫来。   教主在他轻轻呼了口气,他微微撑起了身,将手覆在了大师兄的下腹上,缓缓下移着,言语似蛊惑一般,我知你自小疼我,今日用这儿疼我如何?只有这儿有治我这病的灵药。   大师兄能神色不变地处在一群风姿妖娆的女子中静心养气,却唯独拒绝不了他的小师弟。   他不敢对别人道,他许久之前便对小师弟存了不洁的心思,而今小师弟的一番话,犹如一颗玉石落入了潭水中,打破了他用多年垒出的寒冰。   教主勾着唇角,眉目微挑如狐狸一般,你若不碰我,我就去找别人了。   显然教主这一番话为他招来了整夜的不眠,他除了躺在那人身下手足无力地细细呻.吟,再也说不出别的令大师兄不悦的话来。      ☆、二十岁的时候   花月正好。   泊船处等着几位黑衣蒙面的男子,那几人皆手持长剑,惊得百姓皆不敢路经此处。   教主从船上下来,被酒意熏红了脸,语气却是冷淡的,一切都安排好了么?   其中一黑衣人说,一切安排妥当,就等教主一人了。   教主微微勾着唇角道,这内疆的武林不过是本座囊中之物。   他挥了挥手,那几个黑衣人如夜中的雷电一般一闪而过,倏然便消失不见了。   教主回到客栈中将系发的发带扯下,青丝尽披身后。他脱去了外衣,刚要到床榻上去时,门嘎吱一声打开,而后一阵风袭来。   教主心下一惊,在他还未作出反应时,便听到了那低沉的声音。   内疆的武林不过是你囊中之物?   教主转身迎上了那人的唇,牵着那人的手在自己身上点火,他勾着唇微微往后退了一下便倒在了床上。   教主在盟主耳边说,你的便是我的,我这么说也毫不过分。   盟主暗叹了一声,手探向了教主身后,你啊……   又是一夜无眠   最终擎北教还是退回了外疆,江湖中传着各种各样离奇的说法,有人说那擎北教难不成是洗心革面做善人了,又有人说我看那擎北教啊就是有心无胆,但实际上发生了什么事只有教主和盟主两人知道了。   那夜教主仰着头细细地喘着气,卷起的脚趾在锦被上难耐地蹭着,他伸手勾着盟主的脖颈,那声音像是要哭出来一般,呜……放开……   你知道该怎么做。盟主在他耳边沙哑地说。   大师兄……师兄……   盟主吻了吻他的耳垂,说道,嗯?   教主声音中带了哭腔,讨好地说,我将教中人撤回外疆好不好?   好。盟主说。   总之后来江湖又平静了下来,浪迹江湖的江湖人依旧浪迹江湖,而两畔的歌女也依旧唱着当年的曲子,画船上的纨绔们仍是每日每夜沉溺声色之中。   各门各派的掌门帮主偶会相安无事地聚在一起喝喝酒品品茶,聊一聊那些旧事。   盟主未曾娶妻,在而立之年便将盟中事务交予了几位行事稳妥的长老,而后便没了踪迹。   有人说他去了外疆,也有人说他仍在中原。   而此时盟主正与教主泛舟湖上,继续昨夜未完之事。    ╔☆→—————————←☆╗ ┊小说下载尽在 书本网 ┊ ┊ 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             ┊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    ┊ ┊    本人不做任何负责】┊ ┊             ┊ ┊ 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